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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疆汪滔:世界笨得不可思议

时间:2016-10-08 08:05:50 来源:品牌建设 阅读量: 作者:豪禾品牌咨询

  “这个世界太笨了。”这么想的人肯定不少,但没有几个人会当着其他人的面说出来。汪滔是个例外。

  “笨得不可思议。”他微笑着补充道,“工作以后发现,不靠谱的人和事太多了,这个社会原来是这么愚蠢,包括很多很出名的人,或者大 家以前当成神、现在也当成神的人,其实level也不高嘛。我也经常在怀疑自己,你这玩意儿是不是有点脑子发昏了?我时时刻刻都在质问自己脑子有没有发 昏,但还是发现,这个世界很笨。”

  “姐姐”们哄笑起来。她们是一群女性企业家,2016年8月2日和台风尼妲一起来到位于深圳南山道的大疆创新体育有限公司(以下简称大疆)总部,抓住了汪滔,逼这个连 发布会都不参加的CEO打开话匣子。

  也许是因为长着一张85后的脸,也可能是由于他的语言风格:直率、激烈、爱憎分明、不留余地,不时蹦出“爽一把、开脑洞”这样的90后词汇,36岁 的汪滔说“世界太笨了”时,更像是那个戳穿皇帝新衣谎言的小男孩,或者发际线变高版的麦田守望者霍尔顿,而非一位因不断成功而忘乎所以的亿万富翁。

  不管是不是忘乎所以,汪滔确实是位亿万富翁。2015年这个时候,在福布斯发布的中国40岁以下富豪排行榜中,汪滔位居第二,财富将近228.6亿元。考虑到排名第一的富二代杨惠妍身后站着一个碧桂园家族,白手起家的汪滔才应该是中国最会赚钱的年轻人。

  汪滔的财富来自他一手创立的大疆。这家深圳企业从0到1的创造了一片广阔市场——消费级无人机,并牢牢把控着霸权,不断扩大市场份额。Frost & Sullivan分析师迈克尔·布雷兹说,“大疆的成功在于其开创了非专业无人驾驶飞行器(UAV)市场,所有人都在追赶大疆的脚步。”

  福布斯的排行榜刚推出没几个月,大疆的估值就从80亿美元上涨到100亿,汪滔的财富随之水涨船高。

  2016年之前,Frost & Sullivan的调查数据显示,在民用无人机市场,大疆的占有率为70%,这已经是个垄断性的份额了,而汪滔8月2日向“姐姐们”宣布:根据海关数 据,2016年3月推出新产品精灵4之后,无论国内还是国际市场,大疆的市场份额均达到了惊人的90%。自从2013年推出精灵起,大疆的销售数字每年都 会实现至少三倍的增长,汪滔说,2016年大疆的销售额估计将达到100亿元。

  大疆在像博尔特起跑后60米那样加速,而对手们——呃,鉴于大疆的巨大优势,称“同行”们可能更恰当一点——望尘莫及。《连线》前主编克里斯·安德 森于2012年创办的3D Robotics,曾被福布斯称为“大疆的强大对手”,累计融资1亿美元,但在大疆推出精灵4并对精灵3大幅降价后不久,3D Robotics就内外交困,不得不宣告结束消费级无人机业务,拱手把美国的市场让给大疆。

  但汪滔所谓的笨并非字面意义那么简单。

  他对世人有两种分法:一种是笨人和聪明人,另一种是好人和坏人。这两种分法构成了一个模型。在这个模型中,聪明不是指智商高,而是追求事物本质的意 愿和能力,“在实践中解决的困难问题越多,脑洞开得越快”;而笨,则是指难以把握事物本质,容易为一些表象所蒙蔽,比如喜欢看朋友圈鸡汤,被一些时髦的理 念所迷惑。好人和坏人的概念比较简单,“好人追求互利共赢,坏人自然就是损人利己。”

  “最聪明的人一定不会选择做坏人,”在汪滔看来,聪明和善、坏与笨之间是有深刻的逻辑联系的,“野心比较大、能力低一点的人,就容易变成坏人。”

  翻开汪滔的微信朋友圈,可以看到他这方面更多的思考。

  2016年2月3日,他发了这样一条朋友圈:

  “善、恶、蠢,三股势力,本质上是善对决恶蠢联军,恶蠢之间是SM关系。善的定义为有力量之美。人类的最大敌人是愚蠢,愚蠢是万恶之母,要消灭恶,先消费(灭)愚蠢,S没了M是活不下去的。”

  在2016年3月份发的一条朋友圈中,汪滔将这个模型的意思总结为更明确精炼的一句话:“人恶没有大智慧,心邪做事不靠谱”。他把这句话称之为“大 疆猜想”,“如果我能对世界有什么期望,我希望这句话是宇宙真理”,他甚至希望有人能像证明哥德巴 赫猜想一样,把“大疆猜想”证明出来,“如果大疆猜想不 是真理,恶人、邪人就会太有本事、太有能量,社会就会向恶、邪进化。”

  汪滔不喜欢毕加索,称后者为“皇帝新衣教的图腾”,“99%的人不敢直说他的画丑,是因为皇帝的新衣的心态。”另一个被他在朋友圈炮轰的名人是孔 子。在2015年11月发的一条朋友圈中,他认为对孔子的推崇,反映出当今国人“缺乏思维能力、人云亦云,没有自信求真精神的现状,我们的智慧贫乏到要靠 两千年前的古人学说来给自己的文化找归属感、自信心,还是皇帝新衣式的”。

  又是“皇帝的新衣”。看,虽然很少接受采访,推崇那句“闷声大发财”,但在内心深处,他果然是那个喜欢说出自己真实想法的男孩。

  依文集团董事长夏花参加了这次“台风眼”交流,她被汪滔的理论“震撼”了,“很少有企业家在这样的场合用这么简单的话来表达,但他对聪明的理解蛮深刻的,是基于人的价值的判断和接近本质的能力。”

  聪明人大都骄傲。2015年接受福布斯采访时,汪滔曾经说过,世上没有一个人让他真正佩服,伟大如乔布斯也一样,汪滔也只是欣赏而已。不过,除了自己之外,还有一个人也被汪滔视作聪明人。他在朋友圈写道,这个人创办的公司“比任何一家互联网公司都强十倍,也比苹果强”。

  “华为(任正非)。”汪滔说,“90年代中国还是一团糟的时候,任正非从做销售起家,最后可以把技术做得那么牛逼,团队管得那么好,而且他的方法论、价值观又不是为了钱。现在这些为了钱和名的人,都是蛮low的。”

  不为名利,那大疆的使命和愿景是什么?

  汪滔嘴角微扬:“就是想好好玩一把。”

  「做对了几十道选择题 」

  虽然汪滔把“你只要比别人更聪明就可以了”挂在嘴边,不过至少在大疆成功之前,以世俗的标准看,他能不能算得上聪明,还得打个问号。

  2003年,已经在华东师范大学电子系读到大三的杭州人汪滔选择退学,他给斯坦福、麻省理工等世界名校发出入学申请,不过连连被拒,因为他的成绩只 是中等偏上,并不算很优秀。汪滔只得退而求其次,进入香港体育大学电子工程系就读。直到本科毕业,他也没能在学习成绩上翻盘:毕业设计学校勉强给了他一个 C。2006年开始上两年制的研究生,他边开公司边读书,直到2011年,花了5年才拿到硕士学位。

  “汪滔是否比别人更聪明,这我倒是不清楚。”他的研究生导师李泽湘说,“但是,学习成绩优异的人不见得在工作中就表现得非常突出。”

  那个得C的毕业设计,是汪滔从小就有的梦想:直升机飞控系统。

  汪滔小时候看过一本漫画书《动脑筋爷爷》,里面画着一个红色的直升机,不到10岁的汪滔被深深吸引住了,他希望自己能做一个一模一样的直升飞机,跟着他一起旅行。

  少年时期,汪滔爱上了航模,16岁那年,因为考试成绩不错,父亲奖励给他一台遥控直升机,欣喜的汪滔马上操纵飞机飞了起来,没想到直升机非常难操 控,刚刚飞上天就掉了下来。上大学之后汪滔又摔坏了好几台航模,旋转的螺旋桨叶还在他手上留下了一个疤痕——这既让他萌生了一个想法,“做一个能够自动控 制直升机飞行的东西出来”;又似乎是对未来大疆发展方向的警示——直升机太难玩了。

  在香港体育大学,汪滔参加了两次机器人大赛,获得香港冠军和亚太区并列第三。毕业设计选定直升机飞控后,他申请到了学校1.8万港币经费,奋斗了5个月,废寝忘食,终于开发出了可以令直升机在空中悬停的飞控系统,但结果和16岁那次差不多:飞机从半空中掉了下来。

  这次失败并非全无收获,他引起了机器人研究权威李泽湘教授的注意。李教授引荐汪滔成为自己的研究生,还支持汪滔旷课创业。大疆初创那几年,有时碰到资金问题,李泽湘会伸出援手。如今李泽湘仍挂着大疆董事局主席的头衔,持有的大疆股份价值数以亿计。

  跟李教授手中大疆股份的价值一样,世界上大部分事物都在飞速变化,就像一线城市的房价、恋人的心情、深圳的天气⋯⋯但也有些东西似乎永恒不变,比如 “咪 咪”,一种味精味儿刺鼻的膨化食品,十年前卖5毛钱一包,现在还是卖5毛。现在,大疆总部的各层楼都有向员工半价供应的零食区,不知道汪滔会不会偶尔 去买一包“咪 咪”。

  倒回10年前,也就是2006年,据一位大疆前员工讲,工作之外,汪滔有时会走出那间位于莲花北村的小区、被大疆当做办公室的民房,去小卖部买包“咪 咪”吃。

  那间三居室是大疆的第二个办公地点。与比尔·盖茨和乔布斯在车库开始创业的故事类似,26岁、仍在读书的汪滔与两位同学来到深圳,在车公庙舅舅单位 一间不足20平米的仓库里创办了大疆。搬到莲花北村,大疆不仅换了办公地点,原班人马只剩下汪滔一个:一起创业的两个同学,一个留学,一个工作,都已脱离 大疆。

  这时候在汪滔身边的,是他从社会上招聘来的三四位员工,他们分别在大疆工作了一到三年,和汪滔一起研发直升机飞控系统。当时大疆不存在什么商业模 式,就是做产品,然后在诸如“我爱模型”这样国内国外的航模爱好者论坛里兜售。汪滔回忆,2006年,大疆的第一个产品卖出了5万元,成本只有1.5万。 在两年多时间里,大疆就这样以小作坊的方式运转。

  到2008年时,大疆打磨出了XP3.1这款飞控系统,在被装载到传统的直升机模型上后,这款系统可以让模型飞机在无人操作的情况下,自动在空中悬停。随后,大疆陆续推出了“ACE ONE直升机飞控”、“悟空多旋翼飞控”等多款飞行器控制系统。

  汪滔那时候就表现出了与他所欣赏的乔布斯类似的特点:对细节精益求精。雷锋网一篇报道提到了这样一个细节:对一颗螺丝拧的松紧程度,汪滔品牌命名都有严格的 要求,他告诉员工,要用几个手指头拧到什么样的感觉为止。因为当时很多东西是没办法量化的,工具也比较粗糙,力度做不到非常精确,只能靠手来感受。螺丝有 时候会松,所以需要加螺丝胶防止松动,但是会有一个问题:如果要拆,螺丝会卡在里面拧不出来。汪滔从香港买了一堆强度不同的螺丝胶,螺丝按照拆的频率,使 用不同强度的螺丝胶。拆频不高的螺丝就用中强度的螺丝胶,从来不拆的螺丝就用高强度的螺丝胶,而经常需要拆的就用最弱的螺丝胶。飞控系统上几百颗的螺丝, 就是这样一颗一颗地按照不同要求拧上去。

  汪滔习惯于晚上十一二点来到办公室开始工作。一有灵感,他就会拿起电话和员工交流。这个习惯保留了下来,大疆不少高管现在还经常会接到老板的午夜电话。

  离开的员工当然不会喜欢被吵醒,汪滔对他们也很难说得上信任。一位名叫侯志刚的前大疆员工声称,汪滔要求员工写“时报”,汇报自己每小时都干了什么。而汪滔在2015年接受福布斯采访时承认,“我是一个完美主义者,所以与其他人交流时会造成很多摩擦。”

  第二批加入大疆的三四位员工在2008年左右相继离开了公司。虽然他们都表示不后悔,但客观上,他们失去了一次财务自由的机会。

  2010年,大疆从一位新西兰代 理商那里得到一条信息:她一个月卖出200个平衡环,但95%的客户都把平衡环安装在多轴飞行器上。而她每月只能售 出几十个直升机飞行控制系统。当时多轴飞行控制系统的主要厂商是一家德国公司MikroKopter,但他们的产品策略是DIY,用户必须找到自己的组件 并下 载代码,因此体验不是很好,产品的可靠性也不行。

  汪滔敏锐地意识到:大疆也许应该成为第一家提供商业用途成品飞行控制的厂商。

  大疆公关总监王帆说,当时公司内部做了两道选择题。第一道是大疆继续卖配件——飞控也算一个配件,虽然是核心配件——还是做整机?第二道选择题是: 如果做整机,是做固定翼,还是直升机,或者多轴?团队内部对于这两道选择题是有争论的,“因为没有可以参考的样本,做整机你也不知道做成什么样子,说实 话,做多轴这时候你完全看不到前景,没有任何参考,是很冒险的。”

  汪滔拍了板:做多轴。

  因为在过去几年积累了成熟的技术,决定做出几个月后,大疆就制造出了成品,迅速占领了70%的市场份额。飞机起飞了。

  这是大疆发展历程上的一个重要时刻。做对选择的关键,当然是汪滔。

  这不是汪滔第一次为大疆扭转方向。之前小作坊阶段,大疆的产品主要是卖给国企,后者购买产品的需求主要为了给领导演示,“他们买一架机器,我们出一 群人去给他演示,然后领导看完之后就束之高阁,他们给我们20万。”虽然钱好赚,但汪滔意识到,公司做大的希望会毁在这种easy money上,“这不符合我的方向。我是做产品的人,我只想把产品做好,让更多人来使用。”

  汪滔拒绝国企的决定让人想起王石当年提出的“超过25%的利润不赚”。

  在这之后,大疆又做了几十道选择题,王帆说,“这几十个选择题基本上做对了,大疆才走到了现在。”

  这些选择包括拒绝GoPro抛来的橄榄枝,坚持做自带相机的一体化无人机;在精灵3推出不到一年后迅速推出精灵4,杀死竞争对手⋯⋯

  最重要的选择,当然是把握住个人消费市场的需求,推出入门级产品“精灵”。

  “我们当时想做一款有成本效益的,不需要玩家自己组装就能随时起飞的产品。当时主要考量就是这款产品能够先于我们的对手进入低端机市场,并没有想要赚钱。”汪滔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。

  没想到这款产品和后一年推出的“精灵2”就像iPhone重新定义手机一样,大获成功,将无人机的用户从航模发烧友扩大到了普罗大众。用无人机航拍成为一种时髦的生活方式,人们趋之若鹜。

  虽然汪滔说是无心插柳,但这当然离不开大疆的市场推广。王帆表示,大疆将打开美国市场的突破口选在了好莱坞和硅谷,“一个是文化高峰,一个是商业高峰”。

  大疆市场部郑先生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说:“从2014年开始,我们就开始找业内的人,给他们做演示、送样品试 用,请他们来体验我们的航拍飞行器。很 多明星会在家里的后花园,带着小孩玩,所以业内已经知道DJI这个品牌了。2015年1月和3月,我们又参加了美国的两个独立电影节,有些演员想拍独立电 影,就会对航拍飞行器感兴趣。”许多美剧,如《国土安全》《摩登家庭》都出现了“精灵”的身影。

  硅谷的体育大佬对“精灵”也不乏溢美之词。红杉资本合伙人迈克尔·莫里茨(Michael Moritz)曾在自己的Linkedin上写道:“DJI的精灵2 Vision基本就相当于一个飞行着的Apple II。”比尔·盖茨为了体验大疆无人机,买了平生第一台iPhone。苹果联合创始人沃兹尼亚克更是表示,“大疆的飞行器,是我有史以来收到的最棒的礼 物。”

  汪滔身上有少见的理想主义色彩:“消费级并不意味着价格低廉却品质粗糙,相反是既便宜又绝对好。”

  「成长的烦恼 」

  大疆一直在加速奔跑,与此同时,他也在急速变大。

  2006年大疆刚创立时,汪滔以为团队会是一二十人的样子。一个月前,《中国企业家》记者拜访大疆时,问起员工人数,王帆给出的数字是5000多,截稿之前,记者又问起这个问题,王帆说:最近校招的员工纷纷入职,人数已经增长到6000多啦!

  变大意味着公司业务急剧扩展,当然是好事。但大也有大的难处。

  公司变大,首先考验的就是汪滔。身兼CEO和CTO两职,让汪滔有些左右为难。根据他的理论,保持聪明的路径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,解决一个个实际难 题,“大开脑洞”,但随着管理负担的加重,作为CTO的汪滔担心自己会越来越远离具体问题,“都是一堆人讲来讲去,容易偏离实际,掉进坑里,自己觉得很有 道理,很嗨,但不符合客观实际。”然而作为公司CEO,汪滔又提醒自己,这两者相互制约,“你做了具体事情就不能做管理,公司可能就没办法发展很快。”

  这种烦恼其实早就出现了。2015年接受福布斯采访时,汪滔就表示:“如今我做的更多是管理工作⋯⋯至于我最喜欢的产品,我不得不依赖于我的同事。”

  糟糕的是,汪滔并不能百分之百的信任他们。“有时,他们开发产品过慢,我都不知道我是否应该批评他们。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正在做一些愚蠢的事情还是在偷懒,或者他们正在做正确的事情并为之努力。”

  他不再要求员工写“时报”了,但强硬的管理风格没有变。对于没能完成绩效的员工,大疆挥起屠刀来毫不留情。

  知乎“在大疆公司工作是怎样一番体验”这个问题下,一些回答抱怨大疆鼓励加班而且没有加班费,“别想找到女朋友”。王帆则告诉记者,他每天9点上班,基本上没有在晚上11点之前离开过,“凌晨两点钟研发部门办公室的灯还亮着。”

  不过他显然是从自豪的角度来说的。这方面,大疆很像汪滔引以为榜样的华为。

  “老板做事以精 品为向导,对于设计不好的东西,会很直接地骂‘这是什么垃圾’。”一位已经离职的前员工lanion写道,“这种严厉也让员工能够快速成长。”

  另一位匿名知乎网友写道:“不建议有过真正大企业,尤其是外企经验的加入,哪怕给的职位较高,也建议是等公司几年后上市,创始团队、元老们拿钱走人后再来。”

  这可能倒正中汪滔下怀:他对外企和大企业的职业经理人正有一肚子牢骚:“最早时我们公司要请个会计,招了有大公司经验的人,结果不尽人意。”汪滔说,“我们最大的问题,是高估其他人,所以我现在就把其他人大大打一个折扣,应该会最接近真相。”

  鉴于他夸张激烈的风格,他的话恐怕也得打个狠折。事实上,对于富有创造力和激情的员工,尤其是年轻人,在大疆并不缺乏大展拳脚的机会。2015年年 初,汪滔想出了“激极尽志,求真品诚”八个字,把它视为企业文化的内核。大疆在研发团队建立了产品经理竞聘制度。只要是研发团队的人,不管来自哪个岗位或 是来到公司多久,只要有点子,计划书能经受住研发团队主管们的拷问和质疑,就能带队开发产品。

  2012年时,汪滔为如何解决“精灵”系列空中悬停、画面平稳以及360度无遮挡拍摄等问题苦恼,一位大学还没毕业的实习生陈逸奇大胆地提出了自己 的解决方案,没想到汪滔慨然赋予重任,交给陈逸奇一个上百人的技术团队和数千万元研发资金,两年之后,第一架具有360度全视角高清摄像功能的变形无人机 问世。

  王帆说,大疆员工对大疆的企业文化非常认同,“现在大家出去旅游,朋友圈里发的图都是无人机航拍图。”

  一位2010年开始与大疆长期合作的猎头表示,大疆是一家难得的靠谱企业,只要推荐的人员上班就会付款,这位猎头表示,2013年之前大疆人员流动比较频繁,2013年之后,随着汪滔以华为为师,人员就比较稳定了。

  相比人员和管理,最近外界对大疆炸机的指责更令汪滔挠头。7月初,腾讯体育发表一篇题为《大疆无人机神话破灭?炸机事故频发》的报道,称“不完全统 计,仅仅在2016年6月,大疆无人机发生的炸机事件就超过30起。这其中还包括无人机在公共场所砸伤人的事故”。文中还采访了一位名叫陈章的IT工程 师,这位无人机发烧友在经历了与大疆的纠纷后,建了一个名为“无人机炸鸡资讯站”的网站,专门曝光大疆无人机炸机。

  这篇文章激怒了汪滔。他将该文链接转发给马化腾,指责作者收了竞争对手的钱来黑大疆。虽然作者同意临时下撤了稿件位置,但他认为自己“被无端泼脏水”,随后公开发文,公布自己与汪滔的短信记录,要求汪滔为“收黑钱”言论道歉。

   这件不大不小的公关风波,最后以汪滔的一封公开信收场。在公开信中,对于大疆一向漠视的媒体关系,汪滔委婉承认了不足:“大疆虽然小有成就,但还是 一个通过不断解决各种管理问题而持续发展的年轻公司。由于公司的特色,导致之前对于媒体方面的工作重视不足,欠周到的地方在近期也在加大力度改革,媒体记 者们应该会在接下来和大疆的接触中感觉到工作的进步。”

  汪滔为炸机现象辩解道:“网上看到的都是炸机用户的发帖,也就导致市占率越高,口碑越差的假象。比如A家卖50台炸5台,B家卖1000台炸10 台,然后就有5个人吐槽A,10个人吐槽B,但哪家的质量更好?”他表示,“这种口碑特性对无人机行业的技术、可靠性和售后都有着非常苛刻的要求。大疆没 有把这种苛刻要求看成是负担,我们希望可以在这种高要求当中锻炼自己,越变越好。”

  「机器人之眼,聪明人之心 」

  越变越好?

  大疆的市场份额占到了90%,年销售额100亿元,如果变得更好,同行们岂不是要上吊?

  但汪滔不打算放过同行们。他不断通过技术进步来拉升行业门槛,大疆无人机在短短几年内便更新了十几代,国内无人机行业虽然膨胀到上百家,但有资本和 技术陪大疆玩的寥寥无几。他还打着一个如意算盘:通过上线SDK平台,鼓励无人机玩家开发软件,打造一个无人机中的苹果APP商店,在让开发者得到乐趣、 获得利益之外,将天下英雄收入彀中,以免导致一些潜在的竞争对手躲在角落里,“搞个井冈山根据地什么的”。

  同行不足为虑,但如果无人机行业是一个电子游戏的话,汪滔表示,大疆距离通关还差最后一个大boss——高通。

  2016年1月初的CES展会上,高通发布了名为骁龙Flight的无人机芯片解决方案,高通主管拉杰表示:“有了骁龙Flight,我们能将市售1200美元级的高端4K无人机价格拉低到300至400美元,让每个人都能用上无人机。”

  除高通外,英特尔、三星、英伟达,以及华为等芯片厂商,也纷纷推出了自己的无人机芯片解决方案。这些芯片厂商的意图,在汪滔看来,都是欲效智能手机之故技,试图让无人机公司变成手机公司,大家狗咬狗,它坐收专利费。

  “但是我们也不会让这个事情发生。”汪滔非常笃定,“把芯片厂商下家的数量控制好,量是起不来的,(高通等)大公司一官僚,(无人机)这么一个小方向它也就看不上了。”

  哪怕没能打破芯片厂商的围堵,对于大疆来说也远非世界末日。王帆表示,芯片只是无人机的一个部件,作用不像手机芯片那样至关重要,而且大疆无人机的技术壁垒高峻,体验更非同行所能比,差距不是一个芯片所能填平。

  研究机构EVTank分析称,受低空逐步开放的利好,中国民用无人机未来几年将保持50%以上的增长,到2020年,全球无人机年销量将达到433万架,市场规模将达到259亿美元——跟智能手机相比,无人机确实是个小方向。

  汪滔的估算比这个数字更悲观。他认为,无人机市场即将接近饱和,大疆的收入达到200亿元也就到顶了。但这个收入很难撑起大疆100亿美元的估值,投资人利益怎么保证?汪滔并不担心,他们只融了两轮资,投资人占比较小。

  消费级无人机市场接近饱和,商业级市场暂时还只是美好愿望,关于大疆未来的方向,汪滔表示,大疆目前做的事情都跟机器人视觉相关,现在机器人都还是“瞎子”,如果大疆在这方面取得突破,应用范围将非常广阔,无人驾驶、工业制造、家庭机器人等,都将成为大疆的用武之地。

  而且,大疆可以输出的不仅是技术或者产品层面的东西,在汪滔心目中,方法论才是大疆最有价值的财富。这个方法论具体是什么,除了反复强调的“具体问题具体分析”,以及找到对的人,汪滔语焉不详。但他显然已经跃跃欲试要跨行输出了。2013年,大疆给员工奖励了十辆奔驰。

  比赚钱更重要的,也许是对于大疆方法论的验证。他虽然认为世界很笨,但也时时刻刻在质疑自己是不是头脑发昏。直到现在,汪滔也没法确定大疆的成功是因为自己聪明,还是运气好,在一个比较好做的行业里获得了自嗨的机会。

  关于聪明,在2015年7月19日举行的“RoboMasters 2015全国大学生机器人大赛”上,汪滔罕有地做了一次公开演讲。他在演讲中指出,中国机会大把,却缺少拥有大量真知灼见,且做事靠谱的核心人才,什么是 “靠谱的核心人才”?汪滔总结道:看问题能有真知灼见,能看到事物的本质,能在众多公说公有理、婆说婆有理的选项中,不盲从,通过独立思考找出更好的解决 方案。

  这不就是在用人民群众能够听懂的语言重述“聪明论”吗?亦夫子自道也。

  在那次演讲中,汪滔痛批中国现在的教育体系:

  “知识的学习固然重要,但是我们的社会大环境忽视了对人的思辨能力的培养。在现在的教育体系中,学生被放在一个预先设定好的轨道里,他们所要做的只 是埋头比谁跑得快,无需自己抬头看路,更谈不上主动去规划未来的人生路径,而后者恰恰是在商业、艺术、科研等创造性社会活动中最为看中的环节。我们当下的 教育体系偏爱循规蹈矩、观点平庸的学生,忽视甚至轻视对思维能力的培养和对真知灼见的本质培养。事实上,在不再有章可循的商业及创造性工作中,不具备这些 能力就很难看透本质、寻找到解决问题的突破口。”

  “我们所处的社会不缺演艺明星和体育明星,但却还没有通过做事靠谱而成为明星的人。打开电视,我们还找不到一个让工程师、发明家也能成为明星的智力 竞技运动。”为此,汪滔每年拿出5000万来发起和承办RoboMasters,“希望RoboMasters能塑造姚明、刘翔这样的全民偶像,更能产生 乔布斯这样受人尊敬的发明家和企业家。”

  除此之外,汪滔真的打算当夫子。他甚至设想能否开个中学,70%时间教语数外,30%时间,用来教思维方法和品位,“开脑洞,让这一代更聪明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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